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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节

 

陈宝愈斟了一杯热酒递给她,芙蕖推开,摇头,她无法理清其中的缘由,使得她整个人现在既迷惑又混乱。

不过有一点陈宝愈敲打在了她心上。

——还不着急呢?

芙蕖蹭的起身,带倒了面前的小几,刚烫好的清酒洒在了地上,杯子也顺着木阶滚了下去。

陈宝愈一挥手,有貌美的丫头上前轻手轻脚的收了。

芙蕖说:“我带人回去了。”

陈宝愈坐在席上,微微抬头,望着她说:“倒也不必这么急,等明日天亮再走?”

芙蕖目光垂下,摇头,说:“等不了,现在就走。”

陈宝愈还想再挽留一下:“你现在上路,两个时辰就天黑,你照样要在徽州境内找客栈落脚……”

芙蕖决然道:“可以不歇,现在就走!”

陈宝愈其实没别的意思,只是觉得谢慈这一路的折腾,怪可怜的,幸亏有醉浮生吊着,否则就这么一路,不死也得磋磨掉半条命。

芙蕖一边赶路,一边掐算所谓的半年。

半年前,约莫正是盛夏之迹。

那会儿谢太妃仍住在谢府后院的小佛堂里呢。

她是什么时候动手下的毒?

近半年她定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谢慈的。

莫非是半年前?

芙蕖不敢相信。

一种毒物能在身体里潜藏半年而不发作,简直匪夷所思?

芙蕖感觉她好似在算计里被人牵着鼻子团团转,却始终碰触不到真相,而这一局,或许连谢慈也没勘破。

“说实话,我们这事儿办的有些早了……”

芙蕖在车里自言自语:“你最初的打算,肯定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办事,你是因为下药的事儿败露了,怕我起了警惕,坏了你的算盘,所以一不做二不休,一咬牙,提前办了,是吗?”

“我们还没真正等到海晏河清的那一日呢,你怎么就着急了?”

在芙蕖昏睡的那两天里,她想象不到谢慈安排了多少事。

事情没头没绪总是做不完的,她了解谢慈的性子,有些事情他是可以轻易拿得起,却很难放得下,终其一生看似淡然,实则留下的都是遗憾。

南华寺至今仍有朝廷的人守着,更有谢慈安排的属下暗中盯着。

南华寺早已彻底封了门,不接待任何香客,成了独立于山间的一座孤独所在。

芙蕖那朴素的小车在山门的守卫那里遭到了阻拦。

好在她事先打点过,出示了谢慈随身常戴的一只玉扳指,便畅通无阻的被迎进了寺中。

如今的南华寺住着两个女人,也不知她们相处的如何?

芙蕖相见谢太妃,没废太大周章,只不过是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儿,又在没有火盆的禅房中喝了整三壶苦到舌根的六安茶,才终于见着姗姗来迟的人。

谢太妃空顶着一个居士的禅名,打扮却着实不像那么回事,一身堆叠的锦绣翡翠金银,恐怕比宝殿中的金佛还要熠熠生辉。

她对着芙蕖灿然一笑:“你来啦?”

仿佛早就料定了她会来一样。

芙蕖已经有很久没正经贴过妆容了,一身的素净,不用想也知她现在与眼前这位年轻的太妃根本没得比。

而且芙蕖发现很可怕的一点,许是南华寺山好水好,没有勾心斗角的算计,谢太妃的脸色看上去比半年前还要容光焕发。

芙蕖只能感叹,南华寺当真养人。

芙蕖应了她一句:“来了。”

谢太妃第二句话便问:“我那弟弟呢?”

芙蕖说:“车里。”

车里支着熏炉,有竹安守着,安枕而卧,比在外面吃冷风空等要舒服多了。

谢太妃摇头笑着叹道:“看来是时候到了啊,我竟没想到这么快,他睡了有几天?”

芙蕖在来时的路上就在掐着指头算,答道:“三十七天了。”

谢太妃点头,带着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:“不错了,你能查到碧海阁,能查到醉浮生,还能查到我身上……我还以为你们在燕京的富贵丛中,早把我这个与青灯古佛作伴的姐姐忘到脑后了。”

她倒是把自己说的很可怜。

芙蕖一笑,不置可否,直入正题:“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。”

谢太妃毫不犹豫道:“半年前。”

芙蕖摇了一下头,张了张口,还未来得及说话。

谢太妃便打断道:“你是不是想说不可能?”

“世上没有绝对之事。”芙蕖说:“我想问问您是怎么做到的,又是为何要如此?”

谢太妃与这古朴的禅房格格不入,她说:“你不知道醉浮生是什么东西,我告诉你,它不仅是精心研制的毒,而且还是一种酒曲。他最爱喝什么酒?”

面对谢太妃的忽然发问。

芙蕖道:“罗浮春。”

在外头他向来克制,不多饮一口酒,但在谢府中,常常随处可见的酒坛,是谢府中人自酿的。

芙蕖何等通透,一点即透。

用酒曲酿成的罗浮春,意味着谢慈在这半年内,喝的每一口酒,都是毒。

芙蕖被他用糖渍梅子喂药骗得团团转。

他也没好到哪去,服毒半年,都不曾有过任何警惕。

谢太妃道:“他仗着凤髓那高高在上的奇毒,从不把别的毒放在眼里,也不怎么注意入口的东西,才给了我乘虚而入的机会。但醉浮生是碧海阁耗费十几年心血研制而出的药,其毒性不在凤髓之下,两者在他的身体里,谁也不能抵消了谁,便成了一种互相博弈的平衡,勉强维持在各自的地界里,不曾跨雷池一步。”

而那日,凤髓从他的身体里彻底抽走,醉浮生便有了机会侵占了他的身体。

谢太妃:“你问我为什么?倘若不是他体内的醉浮生奏效,当日凤髓抽走的那一瞬间他必死无疑。”

芙蕖心里浮起一个猜测:“你是为救他?”

谢太妃:“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能?”

芙蕖没说话,沉默就是态度。

谢太妃笑了笑:“谢家人对凤髓的研究不比你少,你以为醉浮生是怎么来的——是十年前,我爹登上碧海阁许了三个人情,才求得掌门许诺制此能抗衡凤髓的毒。”

既不得解,也许能克。

谢老侯爷的独辟蹊径的思路,让他尝试了这一招。

可谢老侯爷死的有些早,没能等到醉浮生的问世。

谢太妃:“凤髓离体的那一瞬间,是毒性最烈的时候,它会在那一刻抽走人的所有的生气,醉浮生留于体内方可与之抗衡。在凤髓抽离之际,醉浮生只要先一步毒发,便能令他挺过那夺命的一瞬。只待他脉象平稳,再解醉浮生之毒,便算是功成了。”

芙蕖仍觉得这一切环环相扣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步,她问:“你怎料定凤髓一定会从他的身体里抽离?”

谢慈用养得又尖又长的指甲,指了一下芙蕖的后颈:“那日在谢府的小佛堂,你暗示我遣退了左右,拨开头发,给我看了你的伤口。”

是有这么件事。

芙蕖那时虽引了母蛊在体内,却不知该如何使用,亮给谢太妃看的初衷,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指点,但谢太妃当时并未给她只字片语的回应。

谢太妃:“我见了你那伤口,便知道该着手给他安排醉浮生了。”

芙蕖因没有得到线索而暗自失望,却不知谢太妃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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