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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节

 

在这条路上没有其他的选择,他一定是进了空禅寺。

若非情况紧急,谢慈是不会轻易来打扰他母亲清修的。

芙蕖在山门外徘徊不定,实在是觉得无从下手。

直到有一只黑羽乌鸦越过墙头,往外面飞来。

芙蕖心下一震,站在树影下,急促的吹了一声哨子。

谢慈养的鸟一般情况下也会听从她的指令。

显然,那只黑羽乌鸦对芙蕖的哨声有反应,但是它却没有向往常那样盘旋下来,而是在天上绕着她滑行了一圈后,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山下去了。

它不能停下来理会芙蕖,说明它的主人谢慈对它下了更重要的指令,不容许有半点耽搁。

里面一定是出事了。

芙蕖缓缓退后,将自己藏在了山林深处。

夜深时分万籁俱静。

空禅寺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敲响,寺中人很是不想理会,但是虚渺空灵的歌声在外面断断续续,听着无比渗人。

三娘不得不起身提着灯查看情况。

空禅寺的大门一看,一个人影几乎是倒了进来,三娘急急的往后让开,定睛一看,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,手里抱着一个布包袱,嘴里哼着的是哄孩童睡觉的小曲儿。

三娘低头冷冷的问:“你是何人?半夜怎闯到这里来了?”

芙蕖一双眼睛从顺滑的头发下露出,咯咯的笑着道:“萧郎呢?我的萧郎呢?是不是你把他给藏起来了?”

说这话时,她怀中的布包袱露出正面,竟然是一截黑沉沉的朽木。

三娘当即皱眉,伸手想去抓芙蕖怀里的报复。

芙蕖惊叫着躲开,边跑边喊:“不要,不许抢我的孩子,萧郎,萧郎快救我。”

三娘一个看不住,芙蕖已经脚步飘忽的冲进了山门里。

三娘口中暗骂了一声,只好紧跟着追上去。

芙蕖还没跑多远,便被前方两个汉子给截下了,一人拧着她的肩膀,一人用膝盖顶着她的后腰,将她死死的按在地上。

包着木头的包袱滚落在一旁。

芙蕖手指在地上乱抓:“孩子,你摔疼我的孩子了……”

三娘明显体力不支,气喘吁吁的赶上来,说:“可能是个误闯的疯子,我瞧着他精神不正常。”

男人纳闷道:“今天真是奇了,一个两个都来凑热闹,什么好日子啊?”

三娘凑到了芙蕖的面前,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和神情。

芙蕖不理会她,身上疼的要命,全副的注意力仍在那块布包袱上,拼劲了全力,也要挣开桎梏挪过去抱抱自己的孩子。

三娘挥手让人放开一些,她抱起孩子,在前面不紧不慢的退着走。

芙蕖当真毫无畏惧的追着她要孩子。

三娘带着她退至了井边,伸手一抛,整个布包连着朽木一起被丢进了井下。

芙蕖感觉到身后两人的手劲松了,不做第二想,紧跟着跃下了井,重重的摔在了坚硬干涸的井底。

她一动不敢动,是因为真的摔痛了腰。

闭上眼睛装死,耳朵紧绷着,听到外面的人徘徊了片刻后,骂骂咧咧的走远,才睁眼,动了动手指,摸到了袖中藏着的两块铁牌。

是方才从那两个汉子身上顺手牵羊割下的。

芙蕖用自己敏感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上面雕刻的复杂图案,顺着轮廓描摹,最终在脑海中显出了其完整样貌。

——方牌栩栩如生麒麟头,下面单刻着一个“崔”字。

芙蕖环顾密室,周遭的女尼没有人敢上前与其答话,与谢慈不同,芙蕖下来是无论是形容还是眼神,都比谢慈要狠的多。

“见到一个男人吗?”芙蕖问最年轻的那女尼。

年轻女尼点头,说:“见过。”

芙蕖问道:“瘸子?”

女尼也点了头。

芙蕖凝了一身的戾气仿佛忽然泄了出去,问道:“人呢?”

女尼一指门外,还未来得及说话,芙蕖便径直往那门外冲去。

静慧失声道:“施主莫冲动,仔细机关伤人!”

芙蕖的耳朵听见了,可脚下却快一步,已经踢开了石门,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。

箭矢气势汹汹直击面门。

芙蕖终于似一盆冰水浇在头上,冷静了下来。

但是晚矣。

眼看避之不及,芙蕖侧身回退,尽可能避开要害,保命为重。

下一刻,肩臂上传来一阵钝痛。

不是箭刺破皮肉的感觉,而是横飞的棍棒抽在身上。

芙蕖被这一棍打的踉跄几步,退回了门内,而前方悄无声息窜进来的一个人影,单手扶住了她的腰身,石门缓缓关闭。

芙蕖扶着手臂,惊魂未定。

谢慈另一手接着自己的舌头拐杖,上面横插着一排利箭。顺手削的拐杖因材料劣质,不堪大用,接了几只箭,便裂开了深缝,看样子是不能用了。

芙蕖的目光从拐杖转移到了眼前人的身上。

方才谢慈打过来的一棍固然有搭救的成分在,但其中力道必然是含了私怨。

芙蕖在这种时候没办法与他计较,只觉得实在可恶。

她问道:“此间密室是怎么回事?你发现什么了?”

谢慈的手仍搭在她的肩上,在刚刚打过的地方,不轻不重的捏了捏,另一种手摊开在她面前,摆出了五只崭新的铜币。

芙蕖:“钱?”

谢慈示意她伸手,芙蕖照办,谢慈将五枚铜币尽数放到了她的掌心中,说:“论钱,你比我熟,掂量掂量,觉出问题了么?”

芙蕖不必低头看,一抹上面雕刻的纹路,说:“假的。”

谢慈问:“怎么发现的?”

芙蕖说:“因为是尚未完工的半成品,雕纹粗糙不够圆润,若是彻底打磨好,恐能以假乱真……你就发现了这个?有人私铸□□?”

谢慈冷哼一笑:“不知是哪位神仙有如此胆识。”

芙蕖便掏出了她刚盗取的崔字令牌,拿给谢慈看。

谢慈:“怎么拿到的?”

芙蕖:“偷。”

她说的理直气壮。

谢慈将牌子握在手中,刹那间,脑子里闪过了千百种想法。

他是做人做事是出了名的阴损,借力打力永远是他的首选。

芙蕖:“你在想什么?”

谢慈:“我的人应该快到了。”

静慧上前看了他们拿回来的铜钱。

谢慈道:“像这样的密室一共有六间,其中四间半都装满了,很快就会轮到这里,他们并非有意饶你们性命,他们只是怕太早处死你们,尸体难以料理,恐露马脚。”

他已决意今晚行动,能快一刻是一刻。

可他的消息传出去,集结人手上山都需要时间。

而时间最难以掌控,迟了,一定生变。

谢慈一番探查已竭力不惊动任何人,但一位起夜的工匠迷迷糊糊出门一转,发现了好多暗室外的机关都有被触发过的痕迹。

他们自己人熟知机关的布置,行走间是不回如此冒失的。

他立刻警醒,首先怀疑被困的女僧们,于是带人提了刀,往这边来查看。

石门半掩着空了一条缝。

脚步声和交谈声传进来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这帮尼姑,真是自己找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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