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节
她换了个问法:“她是不是对我们交往有意见?”
他说:“除了自己钦点的,她对谁都有意见。”
姜迎灯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。
“问题不在你身上,不要反思。”梁净词看穿她,说,“我慢慢做工作。”
姜迎灯点着头,放下一点顾虑。
扫过两人肩膀的风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,她轻轻抓着梁净词的手指,腼腆地低头看着,想起林好说的那句“感觉你很喜欢他”。
姜迎灯没料到,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掩藏不住的人。凭着只言片语的叙述,林好就这么一针见血地揭穿了她的孤单心事。
他无需回眸的笃定一握,都会令她觉得万分迷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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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格来说, 除了“暗恋很多年的那种喜欢”,姜迎灯对梁净词还有着一种依赖,是迫切想要落地生根的絮对人情温暖的依赖。他让她忘记颠沛, 在四下斑斓的温柔乡里短暂停靠。
她从池水里泡过的水沾凉了他的指尖。但不想放开,贪婪地握了一会儿。
梁净词见她一身水, 抚一抚她的头顶, 说:“去洗个澡,别着凉了。”
姜迎灯应:“好。”随后转身往浴室的门走。
梁净词背风站着, 望着她, 他觉得迎灯长了些肉,去年见的时候整个人还弱柳扶风,好像一碰就倒, 现在看起来就骨肉匀称很多。身段纤细且错落有致,她抬手用虎口箍了下茂盛的长发,他看见她孱弱而干净的两片蝴蝶骨。
或许有些变化并不反映在她的身体上, 而在旁人的心中。
暮春之际,天寒地冻, 她已经开始内搭格裙, 是方便配色的浅浅的茉莉。外面添一件普通款式的黑色毛呢大衣,束紧腰身。
再碰面时, 一身消毒水的气味被身体乳的清香盖去。
梁净词站在车前,背过人流抽了根烟,心有灵犀地感受到她的靠近,回身去看。
姜迎灯今天下午还有一节课, 跟他说。他凑近了, 问是什么?
她说:“四书课。”
梁净词略一沉吟,问:“谁上?”
姜迎灯说:“老师叫杨格, 人如其名,严格得不得了。就是让我们抄书的那个。”
言外之意,想逃也逃不了。
他说:“那就一起去看看。”
姜迎灯讶然:“你要跟我一起去上课啊?”
梁净词不甚在意,语气平静:“这怎么了。”
姜迎灯第一反应是,她要带梁净词去上课,怎么能悄悄摸摸不让人看见,脑袋急速转动一圈寻找可行办法,梁净词早把她这低眉垂眼的一阵沉默看得透透,他抬起指,敲一敲她的额角,教训一般:“是在想,把我藏哪儿?”
他那双慧黠含情的双目注视着她,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。
姜迎灯说:“嗯,就是觉得不好意思。”
梁净词问:“不好意思什么,我这么帅。”
为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恋惊到,觉得有些好笑,她嘴唇微翕,但没说什么。
梁净词:“坐后排,不打扰你。”
他说:“去听一听,好些年没上课了。”
姜迎灯无可奈何,最后还是被梁净词牵着从后门进去的。
她没说出口的话是,就是太帅了,才会不好意思。
眼见室友们成群结队过来,姜迎灯脚步在过道一顿,梁净词已然闲适地落座,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前去找同学汇合,再瞧一眼懒懒的梁净词。
他意味深长地向她递来一个眼神,竟让她看出点威胁的意思:敢走试试?
姜迎灯没辙,只好在他旁边落座。
她放下书包,取出《论语》,老师匆匆进来,腋下夹着一本书,从书里取出花名册,略一犹豫,又在众人的嘶声里又塞了回去。
“书也不知道分我一半儿?”
姜迎灯埋头看着字,忽而听见男人在耳畔调侃似的声线。
她赶忙把课本推到梁净词眼前。
教室太大,这节必修课,踊跃的学生不少,大家竟然都堆坐在前面。姜迎灯逐渐发现他们两个即便坐在最后排,也显得有那么些突兀。
说着把书让给他,梁净词压根没瞧一眼,他坐姿不拘,丝毫不介意前方不断有人回眸望过来。
不知道他们是在稀奇这人长相,还是正在暗暗揣度姜迎灯和他的关系。她手心捏一把汗。
“跟顾影怎么过不去了?”过会儿,梁净词挺唐突地问了这么一句,声线沉懒,含含糊糊。
她愣了下,“为什么突然说这个?”
“aunstern,”梁净词标准且流利地念出这个德语单词,而后说,“她的网名。”
是那天她突然提到的词。
意味不明插进来的话题,自然是重要的了。梁净词没几天就在朋友圈注意到这个名字,他给顾影的备注都没更换,心道怪不得眼熟,原来是在这儿暗藏玄机。
什么都躲不过他的法眼,姜迎灯心中略略惆怅。
“想哪儿去了?”他继续问。
她说:“没,就是挺好奇,她学德语是为了你吗?”
梁净词道:“跟我没半毛钱关系,早些年她在德国留学。”
他看着她那双几乎没有丝毫反应jsg的眼睛,声音缓缓柔了下来:“很讨厌她?”
姜迎灯说:“我不讨厌她。”
她思忖一番,解释说:“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,如果别人很明亮,就会显得自己很暗淡。”
梁净词闻言,笑了一笑,不认为是什么大事,又倚坐回去:“那天罗列那么多优点,愣是一个也没记住。”
姜迎灯:“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憋出半个字,在讲台上的杨格讲到一半,像是抛出个什么问题,让场面霎时陷入死寂,杨格往后眺了一眺,注意到来蹭课的某人,惊喜地挑了下眉:“才发现,今儿来了个稀客——梁净词,就你来吧,讲一讲孔子周游列国的事迹。”
姜迎灯听见他喊梁净词的名字,惊得虎躯一震,忙望向讲台。
被点了名的人倒是临危不乱得很,他从容地笑笑,语气悠然:“懂是懂些,我可不能抢您的词儿啊。”
杨格已经快步走到后边来,留身后一片哗然声。他到梁净词的跟前,在桌前停住。笑问:“怎么着,来师大进修国学了?”
“没,”梁净词轻飘飘看一眼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姜迎灯,“沾了个姑娘的光,才能上到您的课。”
杨格笑着摇头:“姜迎灯,那天作业就是他给你抄的吧。”
梁净词打断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:“既然都补交了,还提这茬做什么?”
碍于在课堂,不便寒暄,杨格浅聊两句,便回到讲台。
过好一会儿,姜迎灯才慢腾腾抬起她鹌鹑似的埋在深处的额头,“他怎么会认识你呀?”
梁净词瞥她一眼,似笑非笑说:“你猜他为什么姓杨。”
“……”
杨格姓杨,梁净词的妈妈也姓杨。这关系几乎不用盘算,但反应慢一拍的姜迎灯还没梳理明白。
梁净词抢了白:“我表舅。”
“天呢,”姜迎灯不由惊呼,“你的家族里真的是卧虎藏龙,怎么什么人都有啊。”
她说着,又不禁为刚才那场面叹一声道:“早知道刚才分开坐了。”
没有觉得不能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意思,只不过姜迎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