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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节

 

司危靠树坐着,心中也不悦至极,但再不悦也没辙,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,虚弱到何种程度呢,用余回的话来说,就是风一吹都要死,实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。

被光影笼罩的人已经有了清晰的面容,胸口也在微微起伏——可他其实是不必有呼吸的,因为这具被司危强行拼凑的躯壳,说到底,其实与傀儡并无区别,只不过是多了一些鲜活的血肉,多了一些生动而又稀薄的魂,所以看起来像个活人而已,一旦司危撤去灵力,他也顷刻就会崩裂消散。

所以余回与彭流才会觉得司危疯了,在那漆黑腐败的城里找寻三百年,虚耗灵力,割肉放血,几乎舍了大半条命,却只换来眼前这具脆弱的躯壳。

“不一样的。”司危伸出手指,蹭了蹭光影中的人,“这是阿鸾的魂魄。”

余回不预备与他探讨这个问题。只叮嘱:“在我将外头的事安排好之前,你与阿鸾就在这里待着,哪里都不准去,知不知道?”

司危道:“好。”

余回心想,还挺听话。但他还是不放心,琢磨片刻,又提出假设:“倘若阿鸾今晚醒来,叫嚷着要去鲁班城赴宴呢?”

司危答:“那我今晚就带他去鲁班城。”

余回当场无语,我就知道。

何为宿命,他二人闯祸,自己背锅。

兜兜转转三百年,这因果竟是半分都没有变。

……

千丝茧内,凤怀月正在欣赏自己的白骨手臂,最近蛊毒并未发作,所以他的肉身也勉强还算维持着原状。阿金坐在他旁边,好奇地问:“仙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?”

“不好说,我其实也不记得。”凤怀月道,“那好像是一场很大的爆炸,炸得我魂飞魄散,不过在关键时刻,幸好有个朋友及时赶到,他趁着四野震动大雾骤起时,拼死将我拽走藏了起来,才能侥幸保住这副身体,和一大半的魂。”

阿金听得咂舌:“原来仙师是经历过大世面的。”

凤怀月却嫌弃:“这又不是什么好世面。”

阿金又笑:“那仙师的朋友呢?”

凤怀月道:“应该正在找我吧,我是偷跑出来的。”

阿金惊奇:“啊?”

凤怀月道:“他是个好人,但就是不许我入世,所以我就偷偷跑了,我不喜欢那么无聊的日子,一日三餐,吃饱就睡。”

阿金道:“其实吃饱就睡也没什么不好的,若不是要养家,我也想吃饱了就睡。”

凤怀月摇头,还是坚持花花世界才有意思,哪怕是现在被困在千丝茧中,也有意思,活在世间,就该热闹。

阿金没再反驳,而是配合地许诺,出去之后,我一定带着仙师看遍鲁班城的所有热闹!

凤怀月正准备问问具体都有哪些热闹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,有人高声禀告:“丞相,丞相,将军进城了!”

“好!”凤怀月扶着阿金,艰难地站了起来,整了整被压皱的衣摆,吩咐,“今晚设宴!”

王城正是最繁华热闹的时候。

皇帝甚至给他自己幻想出了来自其余十八个国家的使臣,要么金发碧眼,要么棕发褐眼,他们的轿辇与马车横七竖八地塞在街头,堵得众人无法前行,但却没有谁生气,反而大声讨论起这座王朝的统治者究竟有多圣明。

话语传到将军夫人耳中,她就越发难受,尤其是当看到自己丈夫的视线正落在一位异域美人身上时,这份痛苦就更甚,她高声咒骂着车夫,催促他快些驶离这乱糟糟的街头!

皇宫里的宴席已经摆起。

凤怀月问:“皇上准备好了吗?”

皇帝答:“自然,朕这回一定会杀了她。”

他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苍白的青年了,而是开始变得狰狞,像某种嗜血的野兽。他想,未来这个国家,所有人都必须写诗,写诗,写永远也写不完的诗。

凤怀月将皇帝扶上王座时,将军夫妇也恰好从殿外走了进来。

妇人的视线惴惴不安地扫视,她看到了凤怀月,但是并没有认出来,只是恭恭敬敬地向天子行礼。

“不必多礼。”皇帝冷冷看向将军,“来人,赐座!”

妇人有些胆寒,因为她隐约觉得,这个皇帝似乎变了。她握住自己丈夫的手,低头缩着脖子,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席间。

阿金悄声道:“她看起来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。”

凤怀月摇头:“但我们要的是让他们二者相争,不是单方面压制,否则只留一个皇帝,我们也一样没法应付。”

阿金道:“仙师言之有理,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?”

凤怀月顺手端起桌上托盘,对高台之上的人道:“皇上,将军旅途劳顿,微臣这里有一壶好酒,恰好可以用来接风洗尘!”

皇帝点头:“好,那就由爱卿替朕,去敬将军一杯酒!”

凤怀月端起一壶酒,一步一步地走向对面。将军夫人果然开始变得惊恐,她觉得自己是很熟悉这个画面的,因为在那些流传于村头巷尾的故事里,每当皇帝想要铲除功臣的时候,都会赐给他们一杯毒酒。她当然不想死,但当她猛然抬头,对上皇帝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时,又会不由自主地坐回原处。

正在胡思乱想着,凤怀月已经走到了桌前,他斟了两杯酒,道:“我敬将军一杯。”

将军摇摇晃晃站起来,又缓慢地伸出手,眼看就要触碰到酒杯,却被一旁的妇人一把夺过。

“丞相。”她说,“我的夫君还有许多因为战争而落下的伤病,并不能饮酒。”

“如此,”凤怀月很好说话,“那就由夫人代饮吧。”

将军夫人看着手中的酒,微微有些颤抖,半天没动。皇帝坐在龙椅上,死死盯着她,发出沙哑的命令:“丞相,看来将军夫人还心有疑虑,你先喝。”

凤怀月领命,仰头一饮而尽。

酒是从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,更重要的是,皇权此时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妇人,使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,只能咬牙也饮尽杯中酒。

凤怀月笑了笑,是照着戏台上奸相来笑的,配上臃肿油腻的五官,有一种明晃晃的、奸计得逞式的意味。将军夫人心中越发慌乱,她觉得自己定然是中毒了,这么想着想着,胃里还真就灼烧起来,她抬手按住小腹,怨恨地看向凤怀月。

凤怀月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,依旧是一脸小人得志。他手头其实并没有毒药,但没有毒药并不代表没法下毒。这里既然万般种种皆是幻象,那诱导将军夫人给她自己想出一杯毒酒,也就并非难事。

将军夫人又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。

可这一看,她简直要勃然大怒,因为不知何时,一名浓妆艳抹的绝色佳人竟然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,拿着团扇,一派娇羞样貌,正在提腕倒酒。

阿金此前也是没想过,自己还能有以色侍人的一天,但可能是因为套了一层别人的壳吧,丢的又不是自己的人,所以他眼下发挥得简直异常优秀,活脱脱一个心机妖姬,媚眼乱飞。

凤怀月看得牙直疼,你倒也不必如此卖力。太卖力了,等会挨打的时候,我可能拦不住。

但他拦不住,却有别人帮忙拦。将军一把握住自己夫人打过来的手,含糊地说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将军夫人强忍着腹中剧痛,哭着骂道:“你怎可负我?”

阿金躲在将军身后,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热闹。凤怀月站在皇帝面前,微微俯身,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:“陛下,若陛下不喜欢阿金,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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