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节
梦里发生的事情太真实,漫长得仿佛真的把婚后那四年一点点经历了一遍,完全不像是一场梦境。
可为什么,夜皇在那长达四年的时间里,几乎很少出现?
“姝儿。”夜容煊仔细地给她捏腿,间或抬头看她一眼,“你是不是心情不好?”
心情不好?
晏姝回神:“没有。”
这会儿她心情好得很,从未有过的好。
晏姝把茶盏搁在一旁,沉吟须臾:“连武王都对摄政王忌惮不已,皇上暂时别跟他正面接触,只当他不存在即可。”
夜容煊点头:“听姝儿的。”
晏姝望着他:“皇上今天虽然表现得不尽如人意,但总体来说,还算让我满意。”
夜容煊神色微紧,缓缓苦笑:“朕到底还是有些定力不足,被武王气得心肝疼,便没办法一直维持理智。”
提到武王,夜容煊心情便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,糟糕透顶。
再想到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他被武王谩骂羞辱,晏姝却无动于衷,丝毫没有维护他,夜容煊心里就更觉得恼火。
“本宫不想跟武王逞口舌之快。”晏姝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夜容煊心里的想法,语气幽深难测,“但他今日当众挑衅的行为,依然需要受到一些教训。”
夜容煊沉默片刻,脸色缓和了一些:“姝儿说得对。”
顿了顿,夜容煊试探地看向晏姝:“晏雪,真的要送她出宫去剃度?”
“皇上觉得呢?”
夜容煊想了想,缓缓点头:“这样也好,免得以后再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。”
送出去反而安全,不必再忍受晏姝时不时地找茬。
夜容煊会找机会跟她好好说一说,等以后大权在握,他这个皇帝万事都能自己做主了,一定会把她接回来,许以皇后之位。
只是需要她耐心等待一段时间。
“本宫若不知她怀的孩子是皇上的,自该送她常伴青灯古佛,但她的清白身子既然已给了皇上,再把她送出去就有些不太合适。”
夜容煊神色微紧:“姝儿?”
“皇上不必紧张。”晏姝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,“本宫既然已不跟你计较,就不会把这件事迁怒到晏雪身上。”
夜容煊默了默:“嗯。”
“在宫里辟一处清静之地,让她好好静修吧。”晏姝语气淡淡,“真把她送出去,反倒对皇上不好。”
哪怕夜容煊没那本事继续跟晏雪私通,也没机会与她旧情复燃,可晏姝依然不想让他如愿。
她就是要让他整日提心吊胆,惶惶不安,让他活得跟惊弓之鸟似的,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。
怕的事情多了,就容易出错,出的错多了,自然而然会得到教训。
晏姝垂眸,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。
她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人,不会无缘无故迁怒,夜容煊在她死后打了她多少耳光,她加倍还回来即可,不会多讨。
等她发泄了不满,再考虑是给他留个全尸,还是直接送去净身房,让他做个太监?
一国之君被阉成为太监……大概是开天辟地以来最稀罕的一件事儿吧。
或许可以试试。
想到这里,晏姝轻叹一口气。
前世虽然冷清自持,但她到底是柔软善良的性子,不但一心为他筹谋,对待其他人也都能宽容大度。
然而她的善良和包容全部葬送在了他的手里。
这一世她变得心黑又手辣,完全是因为夜容煊而起。
所以他理所当然应该承受她心狠手辣的结果。
蠢而不自知
这晚夜容煊没再歇在西暖阁。
脸上的肿印已经完全消了下去,清俊容颜恢复如常,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。
在凤仪宫用了晚膳之后,夜容煊回了自己的寝宫。
御辇停下之际,他看向站在御乾宫外当值的几个御林军,目光微顿,其中一人面孔无比的熟悉,熟悉到让他觉得惊讶。
夜容煊从御辇上走下来:“钟奕安。”
正在换值的钟奕安转头看见帝王銮驾,疾步而来,单膝跪下:“参见皇上。”
真的是他。
夜容煊目光落在钟奕安头顶,沉默了片刻。
他对钟奕安印象不是很好。
在他那段悲惨的幼年记忆中,所有的皇子和皇亲国戚家的孩子都是欺负过他的恶霸。
钟奕安也不例外。
夜容煊年纪小的时候,平阳长公主正得盛宠,在所有公主之中她是最显赫荣华的一个。
也因此,跟夜容煊年纪相仿的钟奕安就成了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宠儿。
他跟皇子们的关系自然十分要好。
比起皇子,钟奕安当年甚至更得皇帝喜爱。
武王欺负夜容煊时,钟奕安虽不是每次都在场,但只要他在场的时候,讽刺、讥笑、动手绝不会缺他一个。
夜容煊对他印象之深刻只稍稍逊于武王。
然而今时不同往日。
公主府出来的儿子再怎么得宠,那份宠爱却无权力交接。
先帝一死,失去了庇护。
没有权力作为支撑的荣华显赫就像海市蜃楼,随时有破裂的可能。
而夜容煊如今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,一个暂无实权却早晚会掌生杀大权的天子。
“随朕进来。”夜容煊收回思绪,抬脚跨进殿门。
钟奕安起身,不发一语地跟着走了进去。
林英给皇帝奉茶之后,就带人退到了殿外守着,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皇上。
夜容煊走到御案前坐下,随手抽出一本奏折:“你什么时候进了御林军?”
“昨日刚刚报到。”钟奕安道,“是皇后的意思。”
夜容煊捏着奏折的手微紧,抬头看向钟奕安:“是吗?”
“皇后娘娘让卑职做御林军副统领。”钟奕安说着,目光微抬,“皇上不知此事?”
夜容煊语气淡淡:“皇后在朕面前提起过。”
钟奕安应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
“副统领?”夜容煊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。
钟奕安点头:“是。”
“想做正统领吗?”
钟奕安一愣,不解地看向皇帝:“正统领不是晏凌风?”
“御林军是朕的御林军。”夜容煊语气微沉,“晏凌风不能为朕所用,朕随时可以换人。”
钟奕安微默,下意识地想嗤笑。
御林军是先帝的御林军,夜容煊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,暂时还没资格说这句话。
但夜容煊如今确实是皇帝,这个事实不容忽视。
“钟奕安,虽然朕幼时与你有过过节,但我们才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人。”夜容煊语气平静,“你的母亲是朕的姑姑,我们二人打断骨头连着筋。”
若是几年前他说这句话,钟奕安大概会鄙夷地回他一句:“你也配?”
然而现在他是皇帝,有足够资格说这句话,听到这句话的人还要因此感恩戴德,把它当做是恩典。
钟奕安脸色微变,当即跪了下来:“卑职幼时莽撞不懂事,多次冒犯皇上,请皇上恕罪。”
“朕方才说了,我们是亲人。”夜容煊强调,“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
钟奕安沉默地垂眸,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。
他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