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冤孽

 

病心不喜欢做梦,特别是在那之后。

每次都会梦见欲海,就好像是昨天。

往昔如在眼前。

天明的时候,去看陆崖练剑,厮混一些时辰便找麒麟处理些公务。夜里爬上阿阴的雪榻,外头黑夜如幕。她若不喜欢黑夜,但凡她不喜欢。她就叫阿阴看她的眼睛。

他眸光一睁,又是灿烂温柔的明昼。

她大抵是天下第一混世多情无情大魔头了。个个都辜负,偏偏个个都欢喜。

阿阴厮磨时动情而隐忍的脸庞,在梦中有些模糊,病心想要看清楚一些。

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睛。

对上天枢清澈的双眸。

“小师叔……”声音还有些嘶哑。

天枢嘴角弯了弯,目光有些责怪,身手探在她额头上:“渴吗?”

病心摇头,看见身在极具北漠特色的色彩鲜艳的厢房。床头对着一扇小轩窗,窗外响起“石榴……熏马肉烤馕……手抓香饼……”一类的叫卖声。温软的日光洒在床头,她道:“人间热闹。”

“疯够了?”天枢背后传来麒麟的声音。

麒麟负手而立,站在榻色,脸色黑得要死人。

病心这才想起来缘故,连忙撑身起来,摸了摸脖颈。没有疤。

天枢的语气并没有诘问,隻淡淡道:“好了,一夜就愈合了。我这把金剑以灵气温养,也算利器。命脉深斩,便是金仙之身也没有如此快的速度,你是什么来头。”

病心不答,略是踟蹰:“剑呢?”

天枢叹气,将腰间所配金剑出鞘。

染过她血的金剑遍披璀璨微芒,出鞘时铮鸣不止,尤可见淡淡七彩光芒。再看天枢周身法芒比初次合欢时更为强盛,隐隐可以见得双重神光各自辉映。她心中一喜:“小师叔已又登境界?果然如此,我所料不假!”

“你可知你差点害死他?”麒麟冷道,“他所温养的佩剑灌入你的血气,随他体内元神共振,一夜之间猛进至分神。此等异象落在人类之身,乃是逆天改命之事!昨夜天雷不止,落九道天谴,若非我设鬼阵掩他气息,他今日便是焦骨一具,漫天尘埃!”

若是放在寻常山门,若有修士炼化元婴,也是要祭出开山大镇,需数人护法才可安全度过。

遑论分神?

凡修士进阶,是需要百年徐徐造化,慎之又慎,生怕一不小心堕入心魔或是遭来大劫。天枢几日之内自金丹圆满一跃而至分神,实属闻所未闻的逆天之行!

病心不知错,心中喜悦,争辩道:“所以说明此法有效。我的……”她将神识二字吞了回去,“就在血中!只要以我血祭器,便能有神助之效!这样岂不是事半功倍的好法子,只要割腕放血,即便是你也能很快重回神……咳咳!”她说得急了,猛然喘起来。

麒麟已是极恼,心下发疼。

她本是上古柱神,身体发肤源自时间起源,一发一毫都自成宇宙,无上尊贵。如今竟沦落到割血祭器以涨旁人修为的地步,真是诛了他的心。他冷言斥她:“不知悔改!”

病心并不知反,执拗驳道:“如此一来,你与小师叔皆可步入捷径,飞升为仙指日可待!是你循规蹈矩,才修这零星造化,徐徐图之何日才能报仇?”她失血过多,说话时声音低微,面上却厉声肃色。

“荒唐!”麒麟步前两步,捏住她下颌,声音隐沉而愠怒,“再作此荒谬之事,仔细你的皮肉。”

病心久没跟他吵过嘴,骤然被斥责,旧时时光如雪崩涌现。

她微微一愣,百般的坏话都堵在了嗓子里:“我……”

天枢没见过这等场面。

他心里大抵也有些微妙的猜测。

即便喂了天材地宝世上一等一的炉鼎,也没有能令人数十日便从金丹提升至分神的道理。便是万剑山掌门,金剑道人,闻说自元婴进为分神,亦费了足足两百七十载春秋!

就算如此,还得了一句“造化仙骨”,是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。

而眼前的病心——

天枢见眼前二人争吵不休,抬手劝阻:“莫吵。”

“你先出去。”麒麟冷道。

天枢微讪。

病心咬了咬唇瓣,有些委屈:“小师叔还请避讳少顷,我与我这故人要好好论道。”

天枢一时感觉出些亲疏远近,玲珑剔透如他,并不说什么。伸手将病心被角掖了掖:“罢了,我去买些补血益气的丹药回来。”说罢,负剑出了厢房,徐徐关上门障。

病心与麒麟四目相接,有些沉默。

病心嘴角动了动,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熟悉。

他们以前经常吵,吵酆都不受管辖的凶鬼到底是该诛杀还是镇压、欲海的神官位置到底是扩张还是裁剪、甚至吵今载人间该降几场雪要开几朵花。

他从不受她的挟製、哄骗或是诱导。

他总有自己的想法与原则,是个真真正正的北帝阴司大明王。

麒麟静默了一会儿,看着卧榻上脸颊因失血有些苍白的病心。忽然,他修长的手指勾开了交领处玄黑的系绳,羽氅滑落在地。

病心面色一变,脑子里咯噔一下。

……遭了,要挨操了。

她的心中一软,眼睛却移不开。

天上地下第一俊美无俦的身体,每一寸肌肤都完美到令人窒息。便是众所周知以色诱人的鲛皇、群星披身玉树临风的七曜君、最擅床笫奇淫蛊惑女子的荧惑星……在他面前统统黯然失色。

他们比不得他凌人之气,傲骨风姿也稍逊一筹,又色情又禁欲的他的身体。

是天底下隻属于她的,只在她身上动情,隻对她有情的身体。

光是如此想来,身体就热得厉害。若不是他冰冷的指腹按在她下颌,甚至都难以自察。

“看够了吗?”麒麟的语气有些危险。

哪里看得够。

她眸光描摹他眼角的痣,嘴上不肯服软,心里却早已服了软:“便看两眼又怎么了,如今还看不得了……”

他不待她说完,微倾下颌,咬在她脖颈之上。

温热的呼吸徐徐撒在肩胛,他的气息有些深沉。似乎是惩罚意味的撕咬,轻轻的痛楚之下尚有些暧昧的抚慰。

病心轻嘤一声,抬起手来,指尖略过他的发端。

这也是她很爱之处。

他的头髮如玄墨般黑乌,缎子般柔顺。男子鲜有此等密实的头髮,上头有皂角与陈木的味道。

麒麟指尖摩挲着病心纤长如玉的脖颈,它撞在金剑那一刻,简直时间都停止了般难挨。

好在竟痊愈了,触手可及的柔滑与温度,都彰显着她将永远不会离开。患得患失的愤怒与庆幸安心交迭在胸口衝撞着,他似乎有些不讲道理的将手探进雪白的衣衫之中。

低低的声音扫在她耳畔:“冤孽,还不知错?”

她就是他的冤孽。是他禁欲的放浪、底线的堕落、自持的疯狂。当他这样唤自己的时候,病心知道,他动情了。

柔荑划入他散落满肩的黑发里,她心坏得要命。

认错?

她忽然埋头伏身而下,丹唇微张,灵巧的小舌如蛇般游移,滑落在他小腹上结实的人鱼线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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