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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节

 

牵手

夏旦骤然受惊,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壁上,手脚发麻,迈不动步。

门缝里那莹绿色的如瀑长发像是缠死人的水藻,她喉咙发紧,想喊方宸回来帮忙,可发不出声音,终究是白费力气,只能眼看着方宸扛着温凉越走越远。

动辄红了眼睛的小向导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哭。

她用发麻的手背抹了一把通红的眼角,抹掉簌簌下落的眼泪,却没有去追温凉和方宸。

反而一个人艰难地腾挪到走廊中心,站定。

身材娇小的夏旦,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悍然张开双臂,以一个决绝的姿势,用身体阻断了‘怪物’的来路,试图用自己不堪一击的身体给身后的两人争一寸生机。

夏旦自始至终都说不出话,但勇敢本来就不需要昭告天下。

一步足够。

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门后传来,像是粗壮的藤蔓一寸寸缠过粘稠的沼泽,令人头皮发麻。

夏旦瘪了嘴,眼泪噼啪地往下掉,可半步没退,反而硬着头皮,冲着声音来势僵硬地迎了上去。

手腕蓦地一紧。

夏旦知道是绿色怪物来抓人了,浑身抖了一抖,像是受惊的兔子,咬着下唇,努力不哭出声。

“怎么了?”

来自手腕处的力道适中,话不多,但却很让人安心。

夏旦蓦地睁开眼,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泪光。她来不及擦眼泪,却疑惑地看向门后,只见门后那如水藻一般的女孩子消失地无影无踪,像是一场莹绿色的噩梦。

方宸看着夏旦脸上的伤,念及自己刚才的失态暴走,心底更是愧疚。他蹲了下来,在她面前摊开手掌,简洁又果断地发出邀请:“我背你。”

夏旦看着方宸身前挂着的温凉,想象了一下自己也挂在他背后的样子,不由得破涕为笑,用口型说了几个字,‘不用啦’。

心情一松,夏旦手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了不少,脚也不软了。

她鼓足勇气向后又看了一眼,却意外地发现身后的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,仿佛刚才那一刻果真是幻觉。

她微微歪了头,想跟方宸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
可此时,甬道左右两排埋在墙体天花板接缝处的警示灯,忽得一盏一盏渐次亮了起来,如同剧烈燃烧的火舌,窜天的红色闪光映出三人渺小的身影。

“快走。”

方宸左手温凉右手夏旦,像捞着两个人偶娃娃,在满是警示灯的森诡甬道里急速狂奔。

左右弯折的路像是永远也不会走到尽头,腐朽的空气灌进方宸的口鼻里,呛得他一阵反胃,只能把温凉抱得更高了点,权当做人体空气净化器;而他的高烧刚退,也只是勉力支持着奔跑,路程才过半,他的额头上已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汗珠,夏旦赶紧打开口袋,从最底层拿出一支营养液,贴心小棉袄似的递到他的嘴边,方宸也不客气,配合地仰头喝了进去。

就这样颠沛奔逃、互相支持,三人终于勉强摸到了来时的门。

方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温凉塞成一团,沿着方形通风管拉了出来,夏旦在最后跟着出来。

三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,因为断电而上锁的门窗忽得被人大力砸开。玻璃碎落和金属断裂的尖锐嘈杂声中,夹着熟悉的保卫处冯处长的声音。

“饭桶!废物!为什么不给地下储藏室装断电自锁装置?!”

“处长,您不是说那只是个废弃了的储藏室,里面脏兮兮,不用理会”

清脆的耳光声、电流噼啪声、还有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,在一瞬间拔地而起,响彻暗夜。

其中的哀嚎只持续了几秒,便如同凋零的草木,化成了一摊恶心的黏土。

冯伟的声音自死寂中响起。

“我再说一遍,军人的天职是服从,不是质问。在工会,我的命令,你们只需要回答‘是’,明白了吗?”

沉默了半秒,而后门外响起整齐划一的吼声。

“是。”

冯伟抹掉指尖的血迹,军靴碾过玻璃渣,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噪音。

他的侧脸挂了几道飞溅的血迹,被月光的阴影映得阴恻恻的。平日油滑贪财的冯伟,杀起人来,宛若地狱阎罗,毫不留手。

“进去,给我搜。”

方宸表情一凛。

他抱着温凉、拉着夏旦的手腕,利落又安静地滚进了储藏室对面的长桌下,压着急促的喘息,于阴影中注视着那群不速来客。

冯伟的黑色军靴出现在不远处,正对着那道虚掩着的门,慢慢地蹲了下来。

方宸把温凉和夏旦护在身后,浑身肌肉绷紧,眼睛微眯,视线四周环视,伺机以身为饵,寻出空当,把两人送出去。

冯伟彻底蹲了下去。

他几乎与藏匿着的三人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,如果他转头,便能轻易看见阴影处的三人。

不过冯伟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,因此没有回头,反而凑近了门口。

他先用鼻子嗅了嗅,接着,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硅胶盒,像洒黑椒碎一般,把那黑色粉末洒在门把手上。

他把右手抬在空中,虚虚地左右拧转几次,仿佛是在用电子调控磁场方向。

令人惊奇的是,那黑色粉末像是有了生命,只沿着门把手上的指纹方向旋转扭曲生长,只过了一会儿,那指纹的雏形便初显现。

冯伟取出随身的留影机,印下了指纹形貌,而后派了两个人顺着通风管的通路爬了进去,而他坐在了手下搬来的椅子上,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枚指纹。

“三种指纹,都挺漂亮啊。”冯伟抬了手,“一会儿,你送去那个恋爱脑那里,分析比照。”

“荣部长她这几天都不在部里”

“她又去泡男人了?”

“”

“不急,先存她那里,等她回来再说。”冯伟轻佻地嘲讽,“她睡过的床,连接起来大概能绕伍元区八圈吧。真是,永动机啊。”

冯伟话里话外都是鄙夷和调笑,让方宸厌恶地皱了眉。

冯伟的手下动作很快,不出五分钟,就气喘吁吁地爬了回来,半跪在冯伟面前,回话道:“处长,里面的门锁没有被破坏,似乎也没有人进去的迹象。”

“嗯?”冯伟有点意外,随即失了兴趣,“看来只是误打误撞而已。我还以为”

“是,那处长?”

“算了,没必要钓鱼了。无关轻重的人,不用管。”

方宸攥紧的手微松,极轻地呼了一口气。

冯伟百无聊赖地起身,走到门口时,忽得从怀里拿出一枚黑色试剂瓶,放在了地上,复又回头,轻飘飘地落了一句话。

“还是直接炸了。伪造成普通的工厂爆炸事故,会做吧?”

“是,处长。那里面会不会被一起炸了?”

“不该管的别管。”冯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随即拢了外衣,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,“那扇门就是为了防爆的。遇上这几千克爆炸当量,连挠痒痒都不算。”

士兵摸不着头脑,但还是领了命令。

等到冯伟走远以后,士兵正要打开试剂瓶,手腕忽得一凉,又一湿。

痛觉后知后觉席卷了他的神经,他低下头,看见手腕处扎进一柄银白色的小刀,鲜血汩汩涌出,仿佛喷薄的血泉眼。

“啊”

他的吼叫声还没彻底甩出喉咙,就被方宸猛地扑倒,安静迅捷又凶猛,仿佛一只潜伏已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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