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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、嫡庶

 

“陛下目前可还有充实后宫的打算?”

临楼王与女帝携手徜徉在上林苑中,悠游闲适。成璧闻言不假思索道:“朕为国事夙兴夜寐,哪儿来的精力厮混于床笫之间?天水那位可还在路上呢,若他性情娇蛮,到时候也真够朕喝一壶的。”

“那臣便有此一问:不知后宫之中,帝心属意何人?”

成璧抬眸看他,“皇叔仍是为着容珩的事情吃醋?”

赵元韫笑道:“多少有一点。臣不自信,自知难得宠于上,是以欲知陛下对男子的偏好,臣也好依样行事,小意殷勤着供陛下娱乐。”

“皇叔竟有此志向,真叫尔玉难以担待了!”

成璧假作惊讶,小口微张思索了一会,才徐徐道:“若真论起来,沉贵卿温和柔顺,秦侍君淡然自持,两处风情一时伯仲,朕难辨高下。皇叔倒是不用一壁地想着那容珩,朕对他,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居多,真到手了也就那样。他为人无趣,如何比得皇叔风致翩翩?”

此话一出,便引得赵元韫紧了紧握着她的手,“尔玉这张小嘴越来越灵光,尽说些臣爱听的。不过臣还是有些好奇,既不爱那容珩,陛下又为何总比着他的模样纳侍呢?”

成璧轻声一叹,“什么都瞒不过皇叔。只是皇叔仅知其一,却不知其二。朕待容珩,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,他却不识好歹,好似朕迫着他一般。既如此,朕寻一二相似之人放在宫里,让他日日恭敬拜见,岂不是最好的折辱?”

话到此处,成璧小指勾了勾皇叔的掌心,嘟着嘴轻哼道:“皇叔非要尔玉说出这些女儿家心思不成?明摆着上不了台面的,这么一剖白,朕羞也羞死了。”

赵元韫低低笑了两声,好似并未尽信,只是她一露出娇态,他便不自觉地放松了些,又淡淡道:“庶子与琴师,更爱哪一个?”

“沉贵卿柔而无才,相处久了便也腻了。徵羽到底有些手艺,不至于一味逢迎着朕,反倒似山中高士,引得人一品再品。说起来,皇叔与徵羽倒有几分相通之处呢!”

赵元韫莞尔,“如此甚好。只是陛下年轻气盛,须记得万不可沉湎于后宫美色,免得伤了根基,日后难以为臣绵延子嗣。”

“皇叔!”成璧羞得面如枝上桃夭,恨不得卷起瓣子将自己整个埋了,喏喏直道:“谁要为皇叔绵延后嗣!”

“陛下是想臣断子绝孙么?”

“谁爱生谁生去,朕才不要。”

成璧将他的手一甩,红着脸儿往前紧走了几步,与赵元韫拉开了距离。她刚走过一处假山,忽有一人哎哟一声跌进她怀里,显然是蜷伏已久,腿酸脚软得再藏不住了。

成璧唬了一跳,忙将其人往地上一推,叱道:“放肆!你是何人,竟敢偷听朕与朝臣议事!”

那地上的人忙忙跪下叩首,“陛下饶命,陛下饶命啊!草民是……是从七品朝请郎沉钧之子沉和舟……”

赵成璧怒而反笑,以足尖挑起他的下巴,“沉钧的儿子?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。朕怎么见你有几分熟悉?”

“草民的哥哥正是陛下后宫君侍沉宴……”

沉和舟在心里过了几遍长兄往日矫揉造作的模样,小心地往她跟前凑了凑,又勉力用一双委屈的眼儿将她望着:“陛下明鉴,草民真未听着什么,只是一心想与陛下亲近罢了。草民自知卑如蝼蚁,绝对不敢窥伺朝政啊!”

“想与朕亲近?”赵成璧一足蹬在他面门上,冷笑道:“就凭你也配!”

那沉和舟被踢了一个趔趄,却也不敢擦拭唇角血污,只是膝行上前又抓住女帝的裙摆,神情倔强,“哥哥会的把戏草民都会,草民一点儿也不比哥哥差!和舟是真心仰慕陛下,求您收了和舟吧……”

“皇叔还在那看戏?是非要朕请你不成?”

“臣以为,陛下饱受爱戴,该多享受一会呢。”

赵元韫抱着膀子闲闲而立,倒没有插手的意思。于是成璧便也勾起唇角,冷冷端详着脚边人梨花带雨的俏脸,“你想进宫服侍朕?须知这一进来,便不能反悔了。”

沉和舟喜得忙道:“是!草民不悔!”

“嗯,那便让朕好好瞧瞧你的本事。”赵成璧从他手中抽回裙摆,旋身而去。

“劳烦皇叔传朕旨意。朝请郎沉钧之子沉和舟冒犯天颜,狂邪悖乱,不思悔改,着即刻打入内务监,施以宫刑,去势后掖庭留用!”

赵元韫取出一枚玉笛奏响,立时便有两名暗卫闪身而出,左右挟上那沉和舟的臂膀就往外拖。沉和舟骇得面无人色,手刨脚蹬地挣扎着,口中咿咿呀呀连声唤着陛下。

见成璧并不回头,沉和舟被逼至绝路,忽地似福至心灵一般亮起眼,大叫道:“陛下饶命!草民有要事相告!此事关系到宫闱君侍,有人试图以阴私手段争宠啊陛下!”

“哦?”成璧顿住脚步,兴味盎然,“朕登基至今后宫不过三人,且其中两位量你也接触不到。难不成,你这是想要大义灭亲?”

女帝一挥手,示意暗卫松开钳制,让沉和舟得以安安稳稳地将话说完。沉和舟神情如破釜沉舟一般,深深一叩首后高声道:“草民要告发贵卿沉宴,私用禁药!”

“要说这宫里啊,属琼太妃的针线最好。奴婢教的不过是一些皮毛,贵卿若有心,便求了皇上恩典去太庙孝敬太妃,来回几次针法便熟络了。”

沉宴想了想,轻声道:“琼太妃年纪大了,臣侍不便叨扰。嬷嬷教的已然很好。”

老嬷嬷和蔼一笑,只觉这位贵卿性情温和平允,乖巧处像极了自家后生,是以不免多了几分耐心,指点着他手中错线。

“这处不对。贵卿是为皇上做腰带,一切都得按着内造监的规矩来。这结口放在外头,既容易跳线松脱了珠子,外臣瞧着也不美观,失了帝女的天家尊贵。贵卿不如学着老奴,换一个手法,将结口藏进内侧。”

沉宴没有丝毫不耐,安安静静地将那根线拆了重新来过。

他这几日正预备着给成璧制一根腰带,带上玉扣也要自行打磨才好,取意相思扣,“愿如此环,朝夕相见”,是古书里最缠绵的一段典故。

他倒没有那些须眉不动针线的迂腐想法,只觉着自己前二十年因着庶子的身份,所学所知皆不如人,如今捡了一样新学起来,应能在宫中占上一方鳌头。

他总是期盼着自己在她心中有一点特别,就好像那日的画,是独属于他的。

沉宴心念及此,血脉的搏动愈发快了起来。他连忙以手抚了下心口处,脸上隐隐的显出蜜意。

一宫人疾步走进殿中,“给贵卿请安,宣政殿那边传您过去呢。”

“陛下传旨?今日不是花朝宴么?”沉宴虽有些疑惑,可还是穿戴整齐随着宫人去了。

当他在宣政殿门口瞧见沉和舟与其母时,才发觉今日局面似乎并非如他所想。

“沉贵卿来了。”赵成璧端坐龙椅之上,一手支颐微眯着眼。“这边两个要告发你,你还有何话说?”

“陛下……?”

“草民要告发贵卿沉宴,为谋皇嗣,从宫外私求虎狼之药,借由花朝节宴令草民带入宫中!”

沉和舟虽跪在殿中,却仍咬牙昂首,说得斩钉截铁。“草民心知此药形同媚药,于圣体有损,又如何能让邪毒之人在宫中兴风作浪?故而,虽此人乃草民庶兄,草民亦不得不以诚相告,望陛下明察啊!”

沉宴煞白着脸站在殿中,连袍袖都气得无风自动,讷讷半晌竟说不出一个字。那沉夫人倒是神情鬼祟,偷偷摸摸地观望着女帝的面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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