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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节

 

顾园对待董家霍家,冷血绝情,将两家赶尽杀绝,没有留一个活口。

对于此事,后人褒贬不一。有人觉得顾园残忍,不如他父亲顾远河仁厚。

也有人认为,顾园身世如此,必定养成不留后患的性子。他这样做无可厚非。

总之,斩断了左膀右臂,李贺山本人也就不足为惧了。

顾园带着人马杀入青渺宗的正殿时,李贺山正坐在宗主的高位之上,两手反复地抚摸着紫檀做的扶手,留恋不舍。

李贺山看清楚顾园的脸那一刻,似乎有些愣住,下意识地说了一句——

你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。

他大抵是老了,在青渺宗做宗主的岁月,他终日惶惶不安,总以为有谁要来抢夺他的位子。

顾远河也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,时而是少年意气风发,时而又是浑身浴血,失望又痛苦地望着他,记忆和梦境错乱至极。

顾园只是冷漠地望着他,说他不会成为他的父亲。

李贺山扯着嘴角,一个不成形的笑。他说,也对,远河师兄绝不会做出屠戮仇敌一家妻儿老小的事来。

顾园胜券在握,他早已捣碎李贺山所有的基石,剪掉他所有的羽翼,来见他只是最后一步。

后来他挥退了所有人,到殿外等。里面安静得惊人,直到一声拔剑出鞘,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,滚了几下。

最后顾园提着李贺山的头颅,跨出正殿大门。

程驰率领着青渺宗的堂主和弟子,齐齐跪地,迎接新宗主归山。

而站在高位的顾园只是望着远处稀疏的星,和渐明的天,负手而立,目光投向了很遥远的地方。

他在想着什么呢?没有人知道。

新宗主即位,顾园和他的父亲一样,对青渺宗上上下下进行了整治。

李贺山在任期间留下的烂摊子和捅出来的篓子太多,而宗门从长老到弟子经历两次内斗已经疲惫不堪,所以顾园没有进行太大的变革,只是在父亲曾经的规矩框架内做了调整。

重要的是恢复宗门往日的生机,其他的可以慢慢来。

顾园成为青渺宗第五代宗主之后,数十年间,在他的操持之下,宗门从原来的混乱,走向正规,再一步步兴盛起来,成为天下五大宗之一。程驰接续着顾园的脚步,进一步将宗门推到天下第一宗的位置,这是后话。

在旁人看来,顾宗主除了宗门事务,什么都不感兴趣。

李贺山破坏的程度太严重,顾远河积累下来的家底几乎耗尽。顾园费尽心力,每日在山门内外奔忙,俯首案上处理事务通宵达旦。

每夜宗主书房内的灯,一定是最晚吹熄的。

顾园最开始几年没有爱好,也顾不上有爱好,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喂几只鸡。

这鸡是他从山下买来的,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只是普通的芦花鸡。

顾园花费五年的时间,让青渺宗恢复到他的父亲在任时的样貌,这时一切步入正轨,门人就劝顾园考虑考虑自己的事。

话里话外让他结个道侣。

顾园在山门内永远是不苟言笑的,很严肃,除了程驰,没人能和他开玩笑。长老和堂主们轮番劝,把他烦得不行,后来只好放话说,程驰结了他再结。

程驰:……你自己想单着,别把兄弟搭进去啊?

真是好哥们。

慢慢地,这事儿就没人再提了。

大概是那一批催着的长老人都没了。

顾园一门心思搭在青渺宗,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谈,外人都以为他铁石心肠,其实他是把那颗赤子的心留在了桃花山。

据说顾园的师父后来某次到了青渺宗,那日顾宗主难得放下所有的事务,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利索,亲自到山门口迎接。

不过这件事同样没有记载,不知道是不是顾宗主有意抹去了关于那人的所有文字,不想对世人泄露他的身份。

曾经亲历过的弟子,离开青渺宗了,把这件事口述传给自己的后人。

他说那是一个春日,千里莺啼,新燕衔泥。山下,宗主亲手种的一片桃树开花了,淡粉宜人。那人没有坐骑,也没有车马,从一枝粉桃后面绕过来,宛如从云端飘落,衣袂翩然。

就像画里的仙人,活了似的。

那弟子回忆起来的语气掺着赞叹,他们所有等在山下的人都看呆了,原来世上还有这样清逸出尘的人物。

他偷偷地瞥了宗主一眼,发现向来严肃冷穆的宗主也不一样了。

顾宗主的眼神远远地遥望,他在看一位故人,一节回忆,一段遥不可及的时光。

他张张嘴,什么话都说不出口,又好像,这场重逢已经道尽所有,什么都不必言说。

你师父长得像我这么帅吗

杨先生讲到一半,有些口渴。他把书放到一旁,拾起桌上的茶,饮了几口才继续。

关于顾宗主见他师父的那件事,杨先生考校了几个版本。由于当时没有留下文字,只能靠后来听人转述,有很多出入。

流传到现在,不少细节对不上,让杨先生也很费解。

他把这几个版本都与弟子们一一讲述,有人说顾园和师父在青渺宗一会后分道扬镳,彻底断绝师徒关系。也有人说,两人在那几日商议了不少要事,之后仍然保持着往来,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。顾园后来能把青渺宗发展得那么好,正是因为有这位师父在背后出谋划策。

那是一次很重要的会面,至少对于顾宗主而言是这样。

杨先生说到这里,恨不得穿越回去,趴在墙角亲耳听听他们师徒说了什么。

他唉声叹气,遗憾非常。殊不知当事人之一就坐在台下,仰着头听他讲课。

先生的话,把陶眠也带回到了那天。

仙人是被骗到青渺宗的。

那时陶眠和大弟子的关系仍然处在冰点。他和顾园的立场不一致,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陶眠心想,徒弟大了翅膀硬了,他想走自己的路,做师父的,不必阻拦。

他从未想过再去青渺宗的事。

顾园当了宗主,似乎改了性子,寄到桃花山的信笺渐渐多起来,陶眠把信都收着,也看了,但很少回。

直到某次来信是陌生的字迹,是程驰,他说顾园要病死了。

这回陶眠坐不住了。

他连夜收拾行李,打包了所有山内的药草,从桃花山离开,披星戴月,于两日后的清晨赶至青渺宗。

山下桃花清妍,仙人却无心欣赏,只想着早些见到顾园。

肩上的行囊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,都是瓷制的药瓶撞在一起。他步履匆忙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发髻也有些凌乱。

仙人却来不及整理。

他绕开那片桃花树,程驰说会在山下接他。陶眠加快了脚步,青渺宗恢弘的山门早已在林梢冒出个尖儿,近在眼前。

等到了山门口,乌压压一大帮人,都是青渺宗比较有地位的人物。长老堂主但凡在山里没事的都来了,真传弟子也几乎全部在场。

说着要来接的程驰就站在中间靠左的位置,看见陶眠现身,他眼睛一亮,眉毛扬高,笑着拱了拱手。

至于程驰在信中说,病入膏肓、无法下榻、连喝口水都吐血的某位宗主,就站在人群中央。

眉眼清隽,风姿无双。

从头发到长靴没有一处凌乱失态。

别说看出什么病容了,此情此景,甚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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