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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6节

 

他咬了咬唇:“你不要靠过来。你是女同志,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臊?”

雷凌在一旁看着,仿佛自己坐在审讯室,赵向晚又成了那个捕猎的猎人。他屏息凝神,不敢稍动。

赵向晚丝毫没有被云德厚的指控所干扰,她依然往前,再迈近半步距离。

现在,她与云德厚之间的距离,已接近六十厘米,这令云德厚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。

云德厚后退。

赵向晚再前进一步。

“谢琳出国留学,嫁给国人,定居海外,这话是谁传出来的?是你吧?”

云德厚心跳如擂鼓,矢口否认:“不是我。”

这个时候,因为要全力对抗赵向晚通过语言施加的压力,他被迫接受与赵向晚之间六十厘米的个人距离。

这代表,赵向晚已经进入“熟人朋友”的领域。

云德厚内心里的那一滩烂泥里,咕咚咕咚冒泡泡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一些。

【杀了她……】

【活着浪费粮食。】

【剁成肉丸子。】

赵向晚的后背一阵恶寒。

她听到了什么?

这个男人,杀了他的妻子!

如果说,他杀人分尸,还剁成肉丸子,甚至逼女儿吃这些肉丸……

云洁没有疯,已经是坚强无比!

从事刑警工作这么些年,赵向晚见识过无数罪孽。

但论丧心病狂,云德厚排首位。

可是,这一切只是赵向晚的推测。

没有任何证据。

怎么办?

赵向晚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,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。

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快,再往前一步,两人的距离接近45厘米。

这是个人距离的极限!

云德厚开始紧张,喉咙似乎有什么堵着,呼吸不上来,这令他鼻翼翕张,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。

他想要退后,但赵向晚接下来的话,把他牢牢钉在地面,挪动不了分毫。

“不是你,是谁?”

“谢琳和谁有过联系?”

“谁在传谣说她嫁人定居国?”

“传谣的目的是什么?要掩盖某些见不到光的事情,是不是?”

勇敢

◎你们,真的会抓坏人吗◎

藏在心底六年之间的往事陡然被赵向晚揭破, 云德厚的心跳快得吓人。

再不控制,他感觉心脏会从嗓子眼里飞出来。

这一刻,他内心那一滩烂泥里冒出的咕咚咕咚泡泡声音越来越响, 越来越密集。

【掩盖见不得光的事情……她指的是什么?她知道些什么?!】

【从来没有人怀疑过, 小区里无数双眼睛看着那贱人拖着口大大的行李箱离开。】

【京都那么大, 哪里埋不下你的尸骸!】

【我让你出国!我让你离婚!这个贱人!】

云德厚的心声, 让赵向晚再一次获得案件线索。

——谢琳的确离开了瑶市,但在前往机场的路上,被云德厚杀害。她的尸体,至今还在京都某处。

但是, 京都那么大,时间过去六年, 怎样才能寻到谢琳的尸骸?

赵向晚的沉默, 给了云德厚调整心态的机会。

他双手捏拳头,指甲狠狠地刺向掌心。疼痛感让他变得清醒。

云德厚后退一大步, 拉开赵向晚与他的距离。

退出一米的个人心理距离后,皮肤的紧绷感、颈脖的僵硬感随之消失, 云德厚的瞳孔、呼吸、心跳渐渐恢复正常。

烂泥里翻滚的泡泡消失。

那一滩散发着恶臭的、粘稠的污泥, 变得死气沉沉。

云德厚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,眼睛眯了眯,态度变得十分尖锐起来。

“警察同志, 你这是做什么?审问我吗?!谢琳一出国就杳无音讯, 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?有骂我没用的, 有嘲笑我无能的, 更多的是可怜我, 可怜我卖了父母的房子送她出国, 可是却被她当块破抹布一样抛弃!

我告诉你, 我也是受害者,是一个被前妻伤透了心的可怜人。

我哪知道是谁传的谣言?这个世界坏人多得很!他们一天到晚没事做,茶余饭后就议论别人家里的伤心事,把一些想象中的画面说得有鼻子有眼睛。

谢琳虽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、写过信,但是她到了国外之后给她爸妈写过信,这一点你去问她爸妈啊,你问我她是不是活着……我哪里知道她到了国外之后是不是还活着?至于是谁说她在国外定居,嫁了个外国人,我不知道!你对我们家里的事情那么感兴趣的话,你去查!去查!

云洁是我的女儿,我怎么对她是家庭教育问题,和你们这些所谓的专家没有关系!谁允许你们不断骚扰我和我的女儿?走走走!你们离开医院,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!”

听到云德厚镇静自若地分析,赵向晚暗道一声可惜。

她当然知道谢琳出国之后给家人写过信,谢家父母当着众人的面把信一把火烧了,并声称永远不会和女儿联系。只不过,赵向晚想打云德厚一个措手不及,看能不能诈出些有用的线索。

可惜,云德厚的心理非常强大。现在继续追问谢琳下落,只会引起他的警惕,让他在内心建起高墙,反而会给后期审讯带来困难。

雷凌走上前,冷声道:“云德厚,邻居报警你有虐待女儿的行为,我们警方介入,是为了保护孩子。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调查,那就只能对你出具人身禁止令,不允许你接近云洁。”

人身禁止令,是一项法律命令,要求被禁止的人不得与受害者接近或骚扰。云洁还小,可以由她的近亲属、公安机关、妇女联合会、居民委员会、救助管理机构等代为申请。

赵向晚转过头,看向雷凌:“可以,就由市局申请吧,理由是长期遭受心理虐待。”

雷凌愣了一下。

真申请啊?

现在是1996年,《反家庭暴力法》还没有颁发,对于家暴成员之间的暴力、虐待还没有成文的认定标准,此时的人身禁止令通常用于经济纠纷之中。

在瑶市这个县级城市,大家的观念相对保守。

——父亲责骂、惩罚女儿,算什么虐待?

——骂几句、打两下、关关小黑屋而已,这不算什么。

——世上哪有不是的父母?现在的孩子心理太脆弱了。

哪怕是像方奶奶一样热心、善良的人,在谴责云德厚的同时,也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,认为只要他改正错误,依然会是个好爸爸。

云洁与云德厚相依为命,并没有特别亲近的家属。公安机关申请人身禁止令,不让云德厚接近云洁,那谁来管孩子?

公安机关毕竟不是福利机构,有自己的职能属性,让负责案件侦破的刑警放弃工作,长期照顾一个九岁的孩子,这不现实。

面对雷凌的愣神,赵向晚却态度沉着地催促:“快去吧。”

雷凌反应过来,知道赵向晚一定是看出了一些什么,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便匆匆离开。

云德厚听到赵向晚的话,有些心慌,大声嚷嚷起来:“你们警察到底想做什么?我的女儿还在住院,我得照顾她!你们剥夺我的权力,我要告你们!”

赵向晚冷冷地看着他:“告吧,我等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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