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节
头,恐怕赵向晚也会出心理问题吧?
世人都说什么“棍棒底下出孝子”,可是谁知道一个被父母打大的孩子,很容易形成心理疾病?
就算健康,至少……会自卑。
哪怕有一天功成名就,哪怕有一天万人赞美,这个被打大的孩子,依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。
赵向晚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费思琴:“他打你,是他不对。”
费思琴嘲讽一笑:“你觉得他不对吗?可是费老师自信得很,他永远都是对的。费永柏这个名字其实取得并不好,我看呐,他应该叫费永对,永远都是对的。或者,叫永强,永远强大,永远强势。”
赵向晚心中还有很多疑惑:“费老师发现你的存在之后,除了打你,还做了什么?”
或许因为被压抑太久,第一次遇到能够懂她的人,费思琴这一回的态度非常配合:“他让屈老师给我办了休学,让她带我到国找心理医生。”
【费老师打了我那一巴掌之后,不停地在屋子里转圈圈,说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,如果让别人知道我有精神病,那我们家就完了。唉!费老师一生好强,要面子得很,家里出了个我这样的神经病,他真是急死了。】
费思琴抬眸看一眼门外,季昭向来安静,不过他能够这样自如地与外人相处,这让熟悉他的费思琴觉得很诧异。
【季昭的妈妈以前也是每年都会带他出国看病,洛阿姨在那边认识不少精神科的医生。不过,自闭症和解离症不是一回事,我们看的医生不同。在那里,我接受了长达两个月的治疗,没有摸一下手风琴,就是和医生聊天。那种感觉,真的是太妙了!】
赵向晚问:“治疗效果怎么样?”
费思琴笑了:“效果?这病没法治。”
【医生就是让放松、放松。他们拼命想让我回去,不要再出来。反正吧,我也挺喜欢木木的,后来我俩商量好,一切都听木木的。木木觉得开心,那就让她高高兴兴地过,要是木木觉得害怕了,那就换我来。】
费思琴虽然被木木取名为“冰冰”,但其实她并不冰冷,她只是在面对陌生人时态度相对警惕,面对极大变故时态度冷静。一旦她愿意放下身段与你交流,语速非常快,内心独白非常丰富,有滔滔不绝之势,似乎要把“木木”的木讷磨叽劲,全都抹掉。
想到费思章的班主任曾说过,费思章刚入学的时候手背经常有被打的红印子,但十月之后就没有了,赵向晚问费思琴:“费老师改变了吗?”
费思琴说:“变了。费老师把戒尺扔了,不敢再打人。”
费思琴脸上没有表情,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向晚却感觉有些阴郁。
【我这一病,倒是章章得了好处,让他拥有了一个轻松、愉快的童年。他喜欢小汽车,那就买小汽车;他喜欢打球,那就买球鞋;他喜欢和小朋友一起出去玩,就可以出去玩。可是我呢?呵呵。】
赵向晚问:“只是不打人了吗?”
从季锦茂的描述、从高广强他们调查的结果,费思琴上女校之后家里人管束得非常严格。明明医生说了要放松,为什么费家夫妻俩却依然如临大敌?
费思琴眼神渐渐冰冷:“呵,他们不打我,但是把我管得更严了。不让穿花衣裳,不让玩洋娃娃,不让交朋友,不停地和我说,女孩子要贞静和顺,要温婉矜持,要和异性保持距离,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和清白。他们把我像贼一样地防着,就怕我一个忍不住往男人身上扑。”
往男人身上扑?这话说得可真难听。
想到刚才费思琴提到的姑姑,赵向晚问:“你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?让费老师他们那么担心你?”
费思琴看着赵向晚,忽然冷笑一声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【这是我们费家的秘密,我凭什么要告诉她?我姑姑哪怕人在精神病医院,也是最风情的那一个,只是每天都会注射镇静类药物,整个人有些呆呆愣愣的。费老师带我去看了我姑,她拿块红纱巾裹在头上,问我她美不美,问为什么不来看她。费老师反复不断地告诫我,要贞静守礼,要洁身自好,不要谈恋爱。他把我送到启明女校,那里连老师都是女的,一个异性都没有。费老师这是多么害怕,我会重蹈费家女孩的覆辙啊。】
【费家是大族,女孩子都很漂亮,而且特别媚,招男人喜欢。祖上据说出了几个姑奶奶,守寡之后耐不住寂寞,和男人私奔被捉沉了塘。因此费家特别紧张,对女孩子管束很严。】
【我姑姑下乡劳动的时候,和当地农民私通,怀了孩子,气得我爷爷要命。亲自跑去把她弄回城里,逼她打了胎,养了不到三个月,她又和医生好上了,那个医生有老婆的,爷爷把她锁在家里,结果她又哭又叫,最后……疯了。】
赵向晚认真地审视了她一眼。
费思琴的每一根骨头,似乎都在散发着性魅力,这是一种与生俱来、非常独特的魅力。或许,费家的女孩都传承了这种基因,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强硬压制下去。
对性的渴望,不论男女都有。只是数千年的封建传统,认为男人性魅力强,能够拥有很多女人,这代表成功。而女人如果同样如此,那就代表淫荡。
赵向晚忽然想到费思章床底下那个收纳箱里的芭比娃娃:“连洋娃娃也不让玩吗?为什么?”
费思琴轻声一笑,笑声里带着嘲讽:“我最爱玩的,是芭比娃娃,我想做一个服装设计师,设计出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。明明我妈是艺术学院的老师,可是我爸却不允许我做这一行,他说天天和男人女人打交道,会把心性都带坏。他要让我将来当老师,最好是教数学,因为数学是培养逻辑思维、空间想象能力、计算能力的严谨科学,可以将我骨子里的浪漫、跳脱、不着边际压下去。所以,他让我学理科,考师范。你看,我的人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,一丝透气的孔都不给我留下。”
听到这里,连何明玉都感觉到了压抑。
代入想象一下,如果自己的人生被强行安排,恐怕也会喘不上气来。
何明玉的家里一共四个女孩,大姐高中毕业进电子厂当工人,二姐大专毕业当了国营棉纱厂当会计,她考上公安大学当了警察,老四成绩不错,立志要当医生,考到江城医学院,今年大三。
何明玉的父母虽然没有什么文化,虽然有点重男轻女,但一来并没有丢弃、苛待女儿,二来尊重每个孩子的兴趣爱好,任其发展。在何明玉父母眼里,每个女儿都很争气,不管是当工人、会计、警察还是医生,只要能挣钱养活自己,那就行。
可是费思琴呢?看似家庭条件优渥,艺术氛围浓厚,可是父亲太过强势,真是……唉!想到还躺在icu里的费永柏,何明玉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。
赵向晚现在至少弄懂了两件事:
第一,费思琴初一觉醒第二重人格,父亲终于不再逼她学琴,但却对她的女性角色进行全方位压制。这就是为什么她的卧室装修与陈设给赵向晚一种割裂的原因。既想要打扮女儿,又怕女儿太吸引男人。
第二,费永柏家里有精神疾病的遗传基因,女性突然在成人之后觉醒出第二人格,这一重人格里最大的特点便是渴望与异性亲近。费永柏因为知道这一点,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压制住费思琴身体里的“女人”角色。
她的第一人格木木老实乖巧、木讷磨叽,第二人格冰冰自我、随性,遇大事冷静自如,第三人格艳艳呢?是什么样的?又是什么时候觉醒出来的呢?
想到这里,赵向晚问:“费老师和屈老师关系怎么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