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新的一日
翌日天未亮,项司雨便被天证吵醒了。
她当时做了一个梦,梦到了红烧蹄髈,梦到了麻辣小龙虾,正要在梦中大快朵颐之时,一个清冷的男高音在她的脑中回响,使她的头腔不受控制震动起来,仿佛这个声音是从耳膜里传来的。
“卯时快到了,起床了。”
这一声响,项司雨猛地坐起来,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。
项司雨小声说:“天证……这是你的声音吗?”
天证恢复了正常的传音:“恩。”
“……这是什么?声波攻击吗?”
天证传音:“先去梳洗上课,晚上再告诉你。”
现在卯时未到,换算成现代时间,是四点半左右。项司雨麻溜地下床穿衣洗漱梳妆,拿了一个苹果,一边啃着,一边往清音阁去。
清音阁是玉清荷及其弟子居住的地方,不过师姐的徒弟在年前就回家去了,春假结束之前都不会回来,所以清音阁现在只有玉清荷一个人住。
项司雨到的时候,离卯时正还差半刻,玉清荷已经站在清音阁前等待。项司雨见状,疑心自己迟到了,赶忙跑了过去,向玉清荷道歉:“对不起,师姐,我迟到了,让你久等了。”
玉清荷说:“你没迟到,还差半刻。不过,是我也就罢了,若换做其他师长,你必须早到等他们,不能让人家等你,这是礼仪,你明白吗?”
“明白!”
玉清荷说:“扎马步,打两拳给我看看。”
项司雨双脚张开,分成外八字,半蹲扎着,然后用自以为认真地模样打了两拳。拳出到立定,不过一瞬,可她的拳头和手臂都在摇晃,手臂也是低斜的。
玉清荷见状,心里有了底。项司雨完全不会出拳,马步也不会扎,是一点武学基础都没有的人,必须从头开蒙才行。
玉清荷问:“从前学过打坐冥想吗?”
项司雨还扎着马步,摇摇头。
“那我从最基础开始教你。”玉清荷说着,用脚把项司雨的外八脚给踢正了,把项司雨低斜的手臂给抬直了,说,“出一拳。”
项司雨依言打了一拳,又打斜了。玉清荷走到她身旁,说:“出拳的时候,手肘关节不要伸的笔直,稍微弯一点。”
“好。”项司雨依言,手肘弯了一分。
“出拳的时候手臂要保持水平,不要塌下去了。”
项司雨又把手臂抬平了。
“再出拳。”
项司雨又出一拳。玉清荷又调理了她的姿势,待出拳动作还像个样子了,便嘱咐说:“以后每天卯时前到清音阁,我若没起,你就在这儿练拳。六十下为一组,练叁组。”
“是!师姐。”
“我再教你基础的腿法和轻身之法,还有练气打坐,日后勤加练习。”
“好!”
卯时差半刻开始习练,直到辰时叁刻结束,天已经大亮,项司雨浑身是汗,手脚练得发软。玉清荷催促她快回去,以免文淑先生提前到了等她。项司雨只在原地喘了喘,便一路小跑,回到了绛雪阁,到时,项司雨见一个青裙束髻的婉娩女子正走至绛雪阁门口,敲了敲绛雪阁的门。项司雨加速冲刺了回来,在女子跟前刹住停下,气喘吁吁的问:“是……是文淑先生吗?”
文淑先生笑道:“我是,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叔项司雨吧?”
文淑先生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,温温的,细细的,如春水般沁人心脾。
“是……我是……学生见过先生……”项司雨身上的肌肉已经开始酸痛,还是拘着礼,向文淑先生福身。只这福身就不是“盈盈”福身,而是死狗一般弯了腿,差点把自己摔地上。
文淑先生赶忙去扶,说:“项师叔莫要多礼,真要细论辈分,我昔曾有幸,由掌门传授学问,是我该向师叔行礼才是。”
文淑先生把项司雨扶到书桌前,从袖子里拿出了五卷书,分别是《叁字经》《千字文》《百家姓》《弟子规》以及《诗经》。
项司雨:“……”
前四个都是儿童读物吧?难道《诗经》也是儿童读物吗?
文淑先生温声问:“敢问小师叔,这些书都读过吗?”
项司雨据实回答:“读过,字也都认识,只是不能背而已。”
文淑先生问:“既然读过,可还记得只言片语?”
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习相远;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;赵钱孙李,周吴郑王;弟子规,圣人训。首孝悌,次谨信。”项司雨依次背着,“还有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
文淑先生问:“小师叔,恕我一问,你幼时开蒙学的什么?”
“呃……”
好问题。项司雨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,语文课本里写了啥?除了汉语拼音,各式童话,可能就是……白毛浮绿水?
“就是……读的故事,背的诗词?”项司雨也在回想,自己小时候到底学了些啥呀?咋都没印象呢?最有印象的就是四则混合运算了。
“什么故事?什么诗词?”
“美人鱼啊,床前明月光之类的。”
“人鱼?鲛人的故事?”文淑先生说。
“呃……这个……”项司雨挠头,立刻编了个谎,“我父亲不喜欢经典,说‘孔子之道,不知害了古今多少人’,于是我自幼读的,都是父亲一手编撰的读物。凡属典籍,我只拿来当闲书看,从没认真读过。”
文淑先生问:“令尊编的什么样的书?”
又到了项司雨发挥编故事能力的时候。
“他编过诗文选集、幼儿童话、名家散文,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说,比如《红楼梦》……”
“《红楼梦》?那是什么书?”
项司雨说:“因我自幼不耐学习,父亲为让我恪守女儿本分,便不让我去读《女诫》之类,反将女子处世之道写成一个故事,闭口不提德言容功,却处处都写德言容功。”
若红学家在遥远的地球能有灵,知道曹公的“千红一窟,万艳同杯”之作被项司雨说成是“讲德言容功的故事”,只怕要穿越时空跑过来抡拳头揍她一顿。
文淑先生说:“说的是什么样的故事?”
“这……”项司雨说,“故事太长了,我一张嘴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,若有时间,我默写下来,给先生看看。”
“说的是。瞧我,都走题了。”文淑先生说,“既然你已识字,也明礼义,我就跳过这些。咱们直接学四书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不过那《诗经》,你有空还是读一读背一背,不懂‘诗叁百’,以后走出去可是要叫人笑话的。”
“嗯嗯!好的!”
项司雨对这位文淑先生很有好感。她行止言语,书卷气浓厚,礼节周到,既不和善地叫人轻视,也不会给人一种威严的压力。和她相处,听她授课,是极其轻松愉快的事。
文淑先生教《大学》,一上午便学了一半。项司雨本就不是七八岁的娃娃,理解力没有问题,读书更不用人拘着管着,所以极快。接近午时,文淑先生结束了一天的课业,对项司雨说:“今天便学到这儿,你学得极快,但不要囫囵吞枣,必定多多温习。”
“学生知道。”
文淑先生点点头:“好,小师叔还得用膳午睡,我便不再打扰。告辞。”
说着盈盈福身,项司雨也回礼,将文淑先生送出了绛雪阁。
文淑先生走后,项司雨赶忙把记下的笔